“老街泥匠”杨富长：小核桃大世界，紫砂里捏出生活味儿

哈尔滨中华巴洛克街区的(de)青砖拱门下，“老街泥匠”木牌在晨光中轻晃。推开十余平方米工作室的木门，野生核桃雕刻的《笑口常开》、紫砂(zǐshā)泥塑(nísù)的方志敏像映入眼帘，三面墙架上陈列的千件(qiānjiàn)作品间，黑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证书与“创意龙江”金奖奖杯错落(cuòluò)其中。杨富长坐在斑驳的木台前，正(zhèng)用刻刀在核桃凸起处勾勒出一缕胡须，他抬眼微笑道，“在这方寸之地，装着半辈子的人间烟火。” 杨富长工作室的东墙博古架上陈列着核雕《节俭》，高3.5厘米的核桃上，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指(zhǐ)间银针引线，补丁褶皱(zhězhòu)细若发丝。杨富长说(shuō)，这件作品曾获黑龙江省“创意龙江”大赛金奖。西柜紫砂(zǐshā)泥塑《苏东坡》竹杖(zhàng)点地，杖头虫蛀孔由刻针刻出螺旋纹路。第十四届轻工博览会金奖作品《西游记》核雕前，总有游客(yóukè)举着放大镜数沙僧颈间九颗可转动的念珠。 中央工作台已显露出深褐色(shēnhèsè)油光的包浆，台面凿痕里嵌着经年累积的紫砂泥屑。左侧檀木架上(jiàshàng)排列着杨富长(yángfùzhǎng)获得的证书——黑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、黑龙江省陶瓷艺术大师、国家级一级雕刻高级技师，以及(yǐjí)黑龙江省一级注册设计师执照。 1962年生于哈尔滨的杨富长，艺术启蒙始于父亲杨伟杰(yángwěijié)。“他在(zài)工作台上雕花鸟核桃，我在旁涂鸦(túyā)。”杨富长说，少年宫的素描课是他每周的期盼，冻红的手攥着铅笔在青年宫画石膏像的场景(chǎngjǐng)至今仍(réng)记忆犹新。40余本速写簿堆在台底，最新本画着中华巴洛克街头(jiētóu)卖糖葫芦的老汉，页脚标注：“棉帽耳朵翘角15度，鼻头冻红需赭石泥点染。” 工作台右角的(de)玻璃罐里，上(shàng)百枚野生核桃拥挤碰撞，这些表皮坑洼(kēngwā)、形状扭曲的野生核桃，正是(zhèngshì)杨富长的灵魂画布。“看这颗桃形核”，他举起20年前的作品《笑口常开》，核桃顶部凸起化作老人的光额头，螺旋纹路巧变耳廓，“当年晨练遇见的聋伯，总笑(zǒngxiào)着读人唇语。”3.3厘米高的核桃上，老人的笑纹清晰可见。 雕刻刀在核桃(hétáo)的(de)(de)坚脆表皮上跳着危险芭蕾。杨富长展示正在(zhèngzài)创作的关公核雕，青龙(qīnglóng)偃月刀卡在核桃夹缝中，刀刃厚度不足0.3毫米。“野生核桃的硬度虽不及玉石，但也很(hěn)坚硬。”檀木夹具上的核桃随刻刀轻颤，“下刀重则崩裂，轻则难显肌理。”杨富长的代表作《西游记》，悟空核的金箍棒顺着果核的凌厉走势斜指上方，棒身细密的纹路清晰可辨；八戒核圆鼓饱满，恰似(qiàsì)其憨态身形(shēnxíng)，肥硕的肚腩借核桃天然的凸起雕成，他(tā)扛着九齿钉耙，耙齿分明，咧嘴的笑容带着几分狡黠与惫懒，神情活灵活现；沙僧核显其稳重气质，佛珠串垂挂胸前，颗颗(kēkē)圆润分明，面容沉静坚毅(jiānyì)，眉宇间透着任劳任怨的可靠；唐僧核袈裟的衣褶层叠起伏，顺着核桃天然的棱线自然垂落。四枚核桃独立成章，却又气韵相连(xiānglián)，师徒四人的经典形象跃然核上，惟妙惟肖，堪称精巧。 杨富长的(de)(de)父亲留下的花鸟核雕在展柜另一端静卧。“父亲雕牡丹必带露珠(lùzhū)，我偏爱人脸上的风霜。”杨富长将两代人的作品并置，其父亲的《喜鹊(xǐquè)登梅》枝干圆润光滑，他的《老矿工》脸上疤痕顺着核桃糙面攀爬。他说，“所谓随形，就是顺着材料的脾气讲故事。” 记者触碰工作台上未干(wèigàn)的紫砂泥团，指尖立刻传来湿糯的粘滞感。“这还算好伺候的。”杨富长笑着递来湿毛巾，“您再等10分钟试试。”果然，10分钟后，泥团边缘已微微发白，轻掰便簌簌掉渣。杨富长迅速将泥块(níkuài)摔打成片，手指翻飞(fānfēi)间(jiān)塑出人形躯干，腕表指针显示仅过去了18分钟。“泥巴不等人啊(a)。”他鼻尖沁汗地说，“这会儿不把骨架定瓷实，转眼就能裂给你(nǐ)看。” 记者驻足于展柜前，紫砂人物塑像静静诉说着(sùshuōzhe)他们不同的(de)故事。齐白石半身像，其画家的神韵(shényùn)跃然泥上(níshàng)，半眯的双眼穿透时光烟云(yānyún)，无声诉说着阅尽千帆的从容(cóngróng)。长身玉立的苏东坡像斜倚竹杖，杖头点缀着仿佛虫蛀般的小孔和星星点点的泥斑，平添几分自然野趣(yěqù)，令人叫绝的是其颌下长须，千丝万缕的泥须自然流畅。杨富长指着竹杖底部笑道：“看这儿，特意留了点泥渍，像不像雨后沾上的新泥？”灯光柔和地洒落，凝聚着不同时空灵魂(línghún)的紫砂塑像，以其永恒温润的质感与每一位驻足凝视的观赏者进行着无声的交流。 在杨富长工作室的窗台上，造型质朴的紫砂小摆件——歪脖子的长颈鹿、咧着嘴的兔子，与他(tā)那些奖杯摆在(bǎizài)一起(yìqǐ)，显得格外生动。他指着它们，笑着向记者分享着让手艺走进人群的故事。 “手艺啊，不能总置于高台上，得让(ràng)大家伙儿动手试试，沾沾烟火气，它才真正活着。”杨富长边(biān)说边翻动手机相册，给记者看了一段视频，在道外区青年之家的讲座上，学生(xuéshēng)们全神贯注地捏着紫砂泥，“看这热乎劲儿，多灵动！这就是(jiùshì)(shì)手艺该有的样子。”他语气里满是欣慰。 社区活动则透着另一种朴实的亲切感。杨富长描述起小区居民们捧着刚(gāng)捏(niē)好的紫砂茶杯互相“品评”的场景，“李大姐可神气了，举着她做的杯子，一个劲儿地说(shuō)这把手摸着特舒服！” 最让杨富长感到快乐的，是在幼儿园“文化润园”活动的经历。“那场面，热闹又(yòu)纯粹！”他模仿着孩子们的动作，眼神发亮，“小家伙们把泥片一卷，就成了小鱼，捡根(gēn)小树枝在鱼身上一压，嘿，鳞片就出来了。有个叫小雨(xiǎoyǔ)的小姑娘，给她捏的泥兔子插了根胡萝卜当大门牙，还大声宣布要把兔牙涂成(túchéng)彩虹的颜色呢！”老师们也收到了凝聚心意的礼物，杯壁刻着班级(bānjí)名字的紫砂茶杯、书本模样的小茶宠(chǒng)、还有(háiyǒu)用孩子们的小手印压出来的向日葵摆件。 杨富长被这份童真深深打动。他用心记下了(le)孩子们那些(nàxiē)充满想象力的造型。回到工作室(gōngzuòshì)后，他依着记忆和当时拍的照片，自己动手重捏(niē)了一些小(xiǎo)动物(dòngwù)，把它们摆放(bǎifàng)在了窗台阳光最好的位置。“看着它们在阳光底下，心里头特别透亮，而且暖暖的。”他望着窗台，语气温和而笃定，“奖杯是对过去的肯定，但孩子们捏泥巴时那种纯粹的快乐，老师们拿到小物件时真心的笑容，是更珍贵(zhēnguì)的东西。这泥巴，在大家手里变成了趁手的茶杯，变成了传递快乐的玩具，让人心里头舒坦、高兴。” 记者(jìzhě)：李楠 牛婷婷；摄影：李楠 牛婷婷